校园文化

蔬之圃

2016-10-24 来源:党委宣传部 浏览量:

    

       菜圃是种植蔬菜的地方,与蔬菜相比,菜圃是另一种味道,弥漫出雅致的田园风情。

      菜圃清新自然,带着清晨的露珠,似一种绿色影像。我对菜圃的记忆,不在于其中种了什么菜,开了多少菜畦,而在不同于田园的幽静。一围篱笆、一间茅庐,一渠清水和披蓑戴笠的老圃,再有淡淡的薄雾和清新的气息,菜圃就飘拂着诗意。“篱落疏疏一径深”,走在其中,会让人身心得到享受。

      王祯《农书》专门有圃田一节,说:“圃,种蔬果之属,其田缭以垣墙,或限以篱堑,负郭之间,但得十亩,足赡数口。”看他手绘的圃田图,没有塑料大棚,却有墙垣、篱堑保护,独立于大地上的其它作物,是一块圈出来的土地。蔬菜生长需要充足的水,圃田位置往往靠近水源。菜圃旁,或溪水潺潺,或渠水汩汩,若这些都没有,王祯教给的办法是凿井汲水,菜圃旁水车哗哗,就有了随时可用之水。加上看园的茅舍、翠绿的菜苗,该是多么优雅的环境。古代文人钟情田园风情,要义在园,田野随时可见,没有园的田野会缺少许多情趣。

     菜圃是古人的叫法,我们那里叫菜园。过去,乡村人家都有自己的菜园,位置多在村周围。我家的菜园有三四亩大,在村东头,有围墙,篱笆门,离家一二百米,里面不光种菜,还有各种果树,做饭前,家里人会先到园里,拔颗萝卜,摘几角辣椒,很方便。

 与大田作物相比,菜蔬需要精心侍弄,看王祯、徐光启讲蔬菜栽植,犹如画师教弟子作画,一勾一划,都精致工整,一丝不苟。又若母亲呵护婴儿,一举一动,都小心翼翼,唯恐有失。农家种地,如果没有经营过菜圃,不会知道什么叫精耕细作。晋南属于传统的农耕区,有数千年的农耕史,却干旱少雨,大田里的庄稼可看天脸色,侥幸或有收获,唯有菜园不可缺水。集体化时期,我们村的菜园靠从数十里外引来的黄河水浇灌,遇天旱,各村为争水打得头破血流,哪里顾得上菜园。眼看满村人没菜吃,队长一急,决定在菜园旁凿眼井。男男女女几十号人,不分昼夜干了几十天,最后却凿了个干窟窿。如今,水利设施齐全,各村都有随时可用之水,村民仍改不了习惯,不管浇什么都叫浇园,每有水至,村头大喇叭会喊:浇园了,浇园了。

     浇园之外,还需看园。在园畔搭间茅舍,平时可小憩,可堆放菜蔬,晚上住在里面,防人偷窃。我们村的菜园位置在公路旁,三面水渠环绕,地头盖一间简易瓦房,土夯墙,木板门。夏天,墙上爬满藤蔓,有丝瓜、芸豆,绿色葱茏,将土墙围得严严实实,小屋里就是个清凉世界。一位姓孙的老汉长年住在里面,我们干活累了,走进去,顿时瓜菜气扑鼻,再横七竖八躺在老头床上,就有了小憩的惬意。孙老汉年过六旬,平时只做培瓜秧、掐尖子之类的轻活,不急不慢,却手脚不停。清晨,我们去大田干活时,老汉已在园里侍弄瓜菜。年轻人都喜欢帮老汉干活,走进菜园,神清气爽,偷偷摘根黄瓜、几个西红柿,连同露珠放进嘴里,会有种含英咀华的感觉,仿佛天地之气都在嘴里了。

      古代文人对菜园情有独钟,许多人落魄时,都种过菜园。杜甫晚年贫病交加,曾在夔州种过数亩菜园,其诗云:深耕种数亩,未甚后四邻。嘉蔬既不一,名数颇具陈。苏轼谪黄州,借别人土地,种半亩蔬菜,饱食终年,夜半饮醉,采菜煮食解酒,煮的什么菜呢?“秋来霜落满东园,芦菔生儿芥有孙。我与何曾同一饱,不知何苦食鸡豚。”芦菔即白萝卜,与芥菜煮食,就是苏轼自创的“东坡羹”。陆游种菜,还懂菜。有诗曰:“雨送寒声满背蓬,如今真是荷锄翁,可怜遇事常迟钝,九月迟迟种晚菘。”菘即白菜,到九月才种,可不是迟了。宋代文人中,范成大可能对菜圃感受最深,《四时田园杂兴》,一写就是六十首。我最欣赏:桑下春蔬绿满畦,菘心青嫩芥苔肥。溪头洗择店头卖,日暮裹盐沽酒归。短短四句,菜圃位置、种菜,卖菜和卖菜后的喜悦都在其中,若非亲自种过菜,不会有这种感受。青青菜圃,幽幽茅舍,给诗人带来了灵感,也带来了境界升华。

       这样的感觉,王祯可能也有过,说完圃田位置、栽培方法之后,又说:“至于养素之士,亦可托为隐所,日得供赡;又有宦游之家,若无别墅,就可栖身驻迹。”我们村的菜园庐舍到底没住过这样的人。田地归农户后,菜园废弃,没有绿生生的菜蔬做陪衬,看园庐舍就是一座破房子,孤零零矗在地头,一位山东来的流浪汉住进去,最后竟病死其中。以后,连那间庐舍也拆了。地里全栽上苹果树,我们那里的农民,都变成果农,村人吃菜,要花钱买,因为,还有一种农民,叫菜农。

( 2016-10-17 )